季迁羽的那一声咳嗽唤回江慕遥的理智, 她回过神来，忽然嗅到浓重的血腥味。当然不可能来自于自己身上，那只能是……
江慕遥瞬间慌了, 顾不上刚刚的想法, 满脑子都是季迁羽不能出事, “你哪里不舒服？”她一边说着，一边去拽季迁羽的上衣, 想看看她的伤处。
黑色的衣服在这里显出它战斗中的优越性, 不细看很难发现血迹, 季迁羽慢慢站起来，像个没事人。她抓住江慕遥乱摸的手，简洁地说：“我没事。”
不过江慕遥不相信。这个人刚刚完全把她挡在身下, 又是一个逞强的性格，指不定伤的有多重, 这么想着, 她下手急躁起来，没轻没重的。不知道碰到哪，季迁羽闷哼了一声，似乎很痛苦。
江慕遥收回手不敢再碰, 手指上湿润粘稠的液体令她声音颤抖起来。“季迁羽你……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坐着, 处理一下你的伤口。”
季迁羽慢慢呼出一口气, 勾起一抹笑容，“我真的没事。”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分秒必争。如果在江慕遥还没有安全的时候就失控, 后果不堪设想。
她指了一下偏僻的一角，远处有个冒出尖角的红色屋顶，“我们的目标是那里。”
“那是什么地方？”
季迁羽却无视了她的疑问, 自顾自地说：“江家此时一定在全力找你吧？”
江慕遥点点头，答案显而易见，她不太明白季迁羽在这么要紧的关头问这个做什么。
季迁羽淡淡地说：“那我们就给你的家族指个方向。”
“那是白塔的武器库。”
江慕遥顿时明白了她的意图。她想引爆白塔的武器库，动静会有多大不言而喻。别说江家，这会引起帝都所有势力的注意力！
她脑子里瞬间只剩下一个想法：季迁羽疯了。
这就是在拿命赌！她们会吸引所有势力的注意力，如果江家没有先一步找到她们，那等待着她们俩的就是无尽的劫杀。
在黑色的卫衣下，季迁羽的背部沾满了血迹，当时情节紧急，周围并没有合适的掩体，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爆炸时飞起的弹片。不光如此，在爆炸之前，她的胳膊和腿都不同程度的受伤，有些是子弹擦伤，有些是被扫射到，子弹贯穿血肉。
如果江慕遥现在强行把季迁羽的外套、长裤扒掉，就会看见到底有多糟。同时，她会看见离奇的一幕：一些严重的伤口在自愈。和有人操控的手术不同，这样的自愈很粗暴无脑，体内的子弹甚至没有排除体外就被掩在复原的伤口之下了。
季迁羽很清楚她身体发生的变化。异化一旦进入后期，就会显出一个极具吸引力的优势：强大的自愈能力。这也是吸引各个地下机构研究异化人的原因之一。异化人体强壮远超常人，再加上优秀的自愈能力，简直就是天生的战斗机器。
她额头、后背满是冷汗，整个人像被从水里刚刚捞出来一样，狂化的痛楚渐渐超过那些伤处的痛，昏沉、暴躁以及强烈的破坏欲包裹的她透不过来气，熟悉的感觉来袭，下一秒随时都有可能失控，这一切都在提醒季迁羽，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江慕遥反复催促她包扎伤口，季迁羽用仅存的那点耐心回答道：“等我们到安全一点的地方再包扎，好吗？”
江慕遥皱皱眉，不认同地说：“这怎么拖？你感染了怎么办？只是简单的包扎，很快的。”她又扭头看了一眼之前的废墟，暂时没有人出来。她拿着水又催了一句：“赶紧把外套脱下来。”
季迁羽没有动，往后退了两步，呼吸急促而粗重，在安静的时候显得极为明显。江慕遥心里不好的感觉更甚，她现在也顾不上季迁羽乐不乐意了，伸手想要强行把她外套扒下来，季迁羽又躲开了。
当江慕遥再次伸手时，忽然被季迁羽抓住肩膀怼到墙上，动弹不得。对方滚烫的鼻息打在她的脸上，血味遍布全身，浓厚到江慕遥甚至嗅不出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似乎每一个地方都有。江慕遥漂亮的猫眼中一瞬间泛起水光，她很想大声问季迁羽是不是不要命了，喉咙却很不争气，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最后带着哭腔软软的挤出一句：“你想死吗？”
晶莹剔透的泪珠在江慕遥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湿痕，季迁羽按住她肩膀的手瞬间泄了劲，她叹了口气，低下头，亲了亲江慕遥的脸颊——眼泪划过的地方，额头相抵，小声道：“别哭了。”
“再不走，我们两个人都要死在这里。”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实话实说：“江慕遥，我快撑不住了。接下来听我的，好不好？”
“我带你回家。”
江慕遥之前本来还能绷得住，听到季迁羽说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手瞬间揪紧她的衣领。季迁羽这个人向来固执，她自己不想说的话，没人可以问出来。她可以不问，只是——
她扯着季迁羽的衣领，咬牙切齿：“你不准死！你要是死了，我立刻和别的alpha谈恋爱。”
饶是知道江慕遥在激她，季迁羽也恼了一秒，她什么也没说，以吻封唇，防止没心没肺的omega说出更气人的话。这个吻亲的凶狠，两人口中都蔓着一股血腥味，偏偏谁也不肯退步，两人的唇角都磕破了皮。
“我们该走了。”
白塔的武器库中不乏许多杀伤力极大的武器，一旦引爆，影响范围极大，因此季迁羽不打算近身过去引爆，而是选了一个远处的山包。她打开了行李箱，掏出藏在衣服下面的小型火箭筒，支架立起，反复调整筒口位置。
江慕遥忽然开口道：“这种武器库建筑材料都是防爆的。”她摇摇头，对季迁羽的方法不太抱希望。
“那是第一步。”
季迁羽又掏出五个小东西，外表其貌不扬，就是个金属小球，正因为外壳太没有辨识度了，江慕遥一时间没认出来是什么东西。
“炸弹？”
她心里更加不抱希望，火箭筒都炸不开的材料，普通炸弹怎么炸的开。
季迁羽摇摇头，手上不停，将它们快速安到一个小飞行器上，飞向武器库，她简单解释了一下：“火箭筒虽然炸不开那里，但是那边会起火。而你刚刚看见的东西，遇火以后会释放一种材料，这种材料碰到武器库会把他们融掉。”
她又指了指第二个火箭筒，“这个就会发挥作用。我不需要全引爆，只要引爆一个，那边自然会相互引爆，全炸掉。”
江慕遥看向她的目光满是诧异，“你买这些早就想好了？”
季迁羽摇摇头，当时采买不过是看到啥就买啥，专买小的、好携带的，大型武器也就这两个火箭筒，非要问怎么想到的话……
她笑了笑，调侃道：“可能是求生本能，自然而然就想到办法了。”
“总不能把女朋友让给别的alpha吧。”
季迁羽预期爆炸影响会很大，设置了火箭筒自然发射的时间后，拽起江慕遥就往小路跑。
“走！”
白塔的武器库很偏僻，周围并没有其他住宅和建筑物，但当它爆炸时，整个第九区都听见了。那一刻大地震动，墙体摇晃，先开始他们以为是地震，随后却听见一下接一下的爆炸声。大家面面相觑，循声去查探。
白塔最先得到消息，自家的武器库毁于一旦，高层震怒，整个组织从上到下人人自危，吴力那边的损失和这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白塔立刻下令追杀破坏武器库的人。
然而得到消息的还有白塔的敌对组织。他们听了简直比过节还高兴，蠢蠢欲动，暗暗在心里计划怎么从白塔撕下一块肉来。
第九区混战顿起。
这时候，季迁羽和江慕遥才重回第九区的中心地带，此时是离开第九区的好时机，没有人注意她们，江慕遥松下一口气，两人一路小跑。
季迁羽忽然停下来了，望向另一端。如果她没有记错，那是黑矛的武器分库，容量不大，不过……够了。往日戒备森严的地方大门敞开，有人疾步匆匆，在往卡车上搬运东西。
这是个好机会……
江慕遥看了一眼季迁羽，瞬间明白她的想法。她一脸的难以置信，“你该不会想……”阻拦的话还没出口，季迁羽已经轻巧的远远投掷了一颗□□，它准确落入墙内。
江慕遥整个人都懵了，浑浑噩噩被季迁羽拉着跑。
疯了……真是疯了……
这人走哪炸到哪，还专炸别人最宝贝的武器库，江慕遥光想想季迁羽已经招惹到的势力，就头皮发麻。她怀疑她们俩就算不死在这里，也会在以后被寻仇的组织给弄死。
季迁羽拍了拍她的肩，说了一个算不上安慰的安慰：“别怕，你爸爸是侯爵，不会那么轻易让你被弄死的。往好处想，我们弄了那么大的动静，你们家没准已经注意到这里了呢。”
江慕遥：……谢谢您嘞！
季迁羽在这一带生活了很久，对这里的熟悉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几年不见，第九区的势力分布没有太大变化，许多地方一如记忆中的模样，比如白塔的武器库，又比如黑矛的分库，再比如……许许多多小组织的小仓库。
炸的炸，燃的燃，有了白塔这个前车之鉴，其余势力风声鹤唳，连忙清点自家的仓库，却发现损失并不大，就好像只是给他们听个响似的，雷声大雨点小。也有那运气不好或者装备落后的，直接燃了半个仓，气急败坏的撵在季迁羽、江慕遥后面。
很快两人后面缀了一屁股跟屁虫，在这个关头，专门劫杀他们的赏金小队反而不起眼了，更多的是被抄了家老底、追红眼的第九区人，恨不得将她俩千刀万剐。
太可气了这俩人！什么愁什么怨？专往武器库和储物仓破坏？！不把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小贼处理了，他们第九区的面子都没地方搁。
此时，两人刚刚出了第九区的边界，进入到第十区。季迁羽骑着一辆抢来的星摩车，速度开到了极限，两个人都没有带头盔，春日的微风此时如同风刃，割的人脸疼。江慕遥抱着季迁羽的腰，头靠在她的背上，不住地喘着粗气。
刚刚那段实在是太惊心动魄了，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仗势。劫杀他们的人只是为了抓住她换取高额赏金，但她们在第九区那里可谓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每个人看见她们恨得两眼滴血，张嘴都能咬下他们一块肉。
季迁羽带着她一路上蹿下跳，翻墙跳房，几次都差点被抓住了，最后顺了一辆路人的星摩车，才侥幸脱困，那群人暂时没跟上来。
第十区虽和第九区相邻，但模样大不相同。第十区看上去和其他普通区一样，高楼大厦，新旧住宅区相接，路人行色匆匆但外表多干净体面，和第九区的区别就像文明世界和野兽丛林那么大。
江慕遥一直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头磕在季迁羽单薄但很有安全感的后背上，昏昏欲睡。季迁羽注意到背后人的动静，唇角弯了弯，单手骑车，另一只手覆在腰间的那只手上。
如果她们是在一部电影里，天边的太阳下沉，阳光柔和，两个女主角相互依偎，骑着同一辆星摩车亡命天涯，以此为结局应该是一幅很美的画面。
可惜她们并不是。
一道子弹破空声打破了这一短暂的宁静，江慕遥猛然睁开眼睛从打盹中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掏出腰间的武器想进行反击，忽然被揪住后颈，像一个无法抵抗的小娃娃被大人提起来，被季迁羽提溜到前面，面对面坐在她怀里。
江慕遥愣了一秒，随后闻见季迁羽身上浓厚的血气，纤眉拧起，她一边快速上膛，对准后面的追兵射击，一边毫不客气地威胁道：“季迁羽，你要是死了，就等着在天上看我和别人结婚吧。”
她这话说得强势不客气，毫无半分柔情蜜意，偏偏季迁羽就吃这一套。她闷笑了一下，还抽手摸了一下怀中omega的脑袋。
“放心，暂时还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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