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苏肃南准时在早餐摊子旁边停下了脚步。
他的鼻尖冒出薄薄的一层汗，头发也略有些湿润，陈意深以前还真没发现苏肃南是个易出汗的体质。
将纸张递给苏肃南，陈意深站起身：“回去？”
“嗯。”
苏肃南买了一笼包子，两人转身往回走。
因为时间还太早，楼下根本就没什么人，单元里的灯还亮着，苏肃南的影子缩成小小的一团正在脚底，陈意深看着看着突然有些心痒，往前蹭了几步踩上去。
其实他更想站在苏肃南的旁边，但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犯怂。
没确认关系的时候倒是挺胆大的。
陈意深紧跟苏肃南的身后，满门心思都在琢磨身上的那些破事和脚下这团小小的影子，根本就没注意什么时候苏肃南停下了脚步。
直到他“砰”的一声撞了上去，高挺的鼻梁直接抵住了苏肃南的后背。
陈意深下意识的退了退，苏肃南伸出手猛拽他一把，另一只手伸出去，正好挡在要合拢的电梯门中间。
幸好电梯门的反应及时，又重新往两边缩回去。
陈意深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刚没注意进电梯了。”
苏肃南“嗯”了一声，逼仄的电梯里空气突然变得旖旎暧昧。
陈意深的视线非常缓慢的往下移动，落在苏肃南握住自己手腕的部位。
——是刚刚他拽他时拉住的。
可直到现在都没松开。
虽然他心里是挺开心的，但是也有点……尴尬。
陈意深清了清嗓子：“……谢谢啊。”
“嗯。”
苏肃南依然没有松开手。
陈意深盯着屏幕上不断变幻的数字，敏感的察觉到空气中这诡异的气氛，尴尬之中掺杂着一点不好意思和羞窘。
一个是结完婚又离婚连女儿都有了的老男人，一个是阅Gay无数的情场老手，所以这种刚刚谈恋爱一般的初恋style到底是怎么出现在他们俩之间的啊！
苏肃南虽然握着陈意深的手腕，两人之间却空了大概能够站下一个人的距离，情况看上去颇为诡异。
“叮——”的一声，电梯突然响了，陈意深下意识的想甩开苏肃南的手腕。
没甩掉。
苏肃南不仅握得很紧，还稍微一用力，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把。
陈意深飞快的往外看了一眼，电梯口没站人，原来是已经到了他们这一层。
“走吧。”
苏肃南手指一动，下一秒从他的手腕往下挪，直接握住了他的手掌。
疯了。
陈意深这辈子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个男人握了握自己的手就脸红，这也太丢人了。
一股“我不服输”的劲儿直冲脑门，陈意深也开始刚起来了，迈开步子就往苏肃南身边靠，肩膀紧紧挨着对方的，被苏肃南握紧的手掌轻轻一动，陈意深用拇指摁了摁苏肃南的掌心，低声道：“你身上好多汗，洗个澡吧？”
“先吃饭。”苏肃南不动声色，输入密码打开房门。
他这才松开陈意深的手，拿着小笼包去厨房。
掌心汗津津的一片，陈意深搓了搓自己的手，眼角余光扫着厨房，抬起手飞快的闻了闻。
居然有一股洗手液的清香。
“来吃饭。”
苏肃南的声音传过来，陈意深飞快的收回手缩到背后：“就来。”
谈恋爱对于陈意深来说其实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他以前跟顾雍在一起的时候，对方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去学习的路上，而他除了打工就是打工，两人只有每周周末能够见上一面，通常是找个地方看场电影，或者是他陪顾雍在图书馆看书。
陈意深一般都很无聊。
因为顾雍看的电影都很文青，有些剧情陈意深甚至看不明白。
所以当苏肃南问他今天有没有什么安排时，陈意深一时语塞。
“要去看店？”
“……呃。”
“不去看店的话，陪我？”苏肃南将洗好的碗放回橱柜，一边擦手一边解释道，“娅娅下周八岁生日，我打算给她买礼物。”
“嗳？她生日啊，”陈意深来了兴趣，“你打算送什么？”
“还没想好。一起去看看？”
陈意深飞快的点头：“好啊，我们去哪里看？”
苏肃南看了眼时间：“我下午两点半去你店里接你？”
“好。”
陈意深打了个响指，正好他早上可以处理一下货物，将出租房那边该发货的东西都发了，淘宝店里累计了十多个单子他还没来得及出货。
苏肃南洗完澡，换了身看上去比较正式的衣服出了门。
陈意深补了个觉，才打车往出租屋去。
陈龙宇不在，陈母在洗衣服，听到动静扭头看了他一眼，吩咐道：“你俩昨天跑哪去玩了？”
陈意深先是一愣，紧接着猜出来陈龙宇肯定是拿他来打掩护了。
他皱了皱眉，蹲**边整理货物边开口道：“我昨天没跟他一起。”
“什么！”陈母立马扔了手上的衣服，站起来，“他不是跟你说去看项目了吗！还说看了个什么火锅连锁品牌打算做的，你们怎么没在一起？那他去了哪里了？一晚上都没回来呀！”
陈意深：“我哪知道，自个儿问他去。”
陈母“噔噔噔”就往屋子里去了，陈意深戳开淘宝开了下发货信息开始打单子。
打到陈意深发现一个熟悉的ID在他的店里面下单了十来盒避孕套。
陈意深：“……”
想了想，陈意深点开对话框，打字。
你的终身港湾：亲亲你买这么多的避孕套干什么？
对方刚好在线，标识立马亮了起来。
123：有用。
有用？有什么用？！陈意深瞪着眼琢磨了半晌——不会是对方把他看上的那小子泡到手了吧？
天，这小子也太惨了……居然被一个X无能给泡到手，估计还不知道对方有问题呢，这要是以后知道了得多崩溃。
也太好骗了，不仅被个土肥圆大叔骗到了手，而且肯定还不知道这土肥圆大叔不行。
陈意深一边“啧啧啧”感叹一边替123把单子打了出来，也没再去多问什么。
陈意深把最后一张单子打完，陈母黑着脸从卧室里冲了出来：“你当哥哥的怎么也不看好他！”
陈意深真无语了，怎么什么都能怪到他头上。
他站起身，扭头就往门外走，顺便给快递打了个电话过去。
“你弟弟要是出什么事你让我怎么活，让我们全家怎么活啊！！”陈母几乎算得上是哭嚎了，那嗓门完全可以穿透楼层。
陈意深跟快递报地址，才报了一半，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上来，紧接着他的手机“啪”的一声落了地。
陈母的声音犹在耳侧：“你还有脸在这里打电话！还不赶紧去把他给我找回来！”
陈意深立在原地，瞳孔一沉，冷冷的看着她。
陈母嘴唇翕动，像是被他这宛如冷箭的眼神给冻住，愣了半晌才小声道：“你……你还愣着干什么……”
“他如果出事了，”陈意深蹲**，垂着眼，手搭在已经碎了的手机屏幕上，一字一顿的说道，“活不下去的只有你——”
陈意深抬头：“我会轻松很多。”
陈母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是个成年人了，”陈意深一字一顿道，“他要做什么，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无论他是去打架还是酗酒，赌博甚至杀人，都与我无关。”
“姑姑，”陈意深半蹲在地上，微微抬头，眼底是因为克制而爆发的血丝，“你想想，你除了能从我身上捞着点钱，还能捞着什么？他要是真进局子里了，我有那么大本事能把他捞出来？”
陈母一句话也没说，只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陈意深起身就走。
电话还没挂断，陈意深“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压低的声音里是止不住的怒气：“劳烦，到了之后直接敲门就是。到时候我把钱转给你。”
陈意深在楼下蹲了会儿，直到蹲到快递上楼才离开。
他没心思去管陈龙宇都做了些什么，他能给他的也唯一只有钱。
等到陈宁顺利毕业，离开了那个家，他甚至连钱都不想再给，当然，到时候能不能那么顺利的脱离泥沼，陈意深并不知道。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大不了就是个死字，他没什么好怕的，孑然一人，也无须觉得害怕。
有句话说得好，让人惜命的不是死亡，而是生存本身的吸引，可当生存本身对于他来说毫无吸引之处的时候，活着真的没什么意思。
苟延残喘，毫无必要。
陈意深溜达在街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直到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
“我到了。”
那头熟悉的声音，一瞬间将陈意深从这川流不息的街头唤回了魂儿。
“……我，”陈意深咬了咬牙，有些不好意思，“我，嗯，不在店里。”
“发现了，门关着。”苏肃南问道，“在哪里？我来接你。”
“……”陈意深四周看了看，实在没有任何熟悉的建筑物，尴尬无比，“我也不知道。”
“打开手机，开位置共享。”苏肃南说，“等着我。”
陈意深愣住。
“陈意深？”苏肃南喊他，“听到了吗？”
陈意深这才猛地回魂：“嗯，听到了，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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