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到深夜，他们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容琛回到窗边的陪护床，余念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房里只剩下嘈杂的雨声。
床头的灯光没有关，余念看着自己喝剩的半杯水，热气慢慢消散，跟安静下来的心脏一样，一点点变凉。
就算是下了再大的决心，当她真的要去做这件事的时候，又不自觉地想要退却，她开始有些痛恨自己的性格了，甚至痛恨这份感情。
有时候依赖一个人，真的会让人上瘾，从此失去独自行走的能力，她从爱上容琛的那一刻起，就清楚自己没有归途。
余念直觉得已经走在刀锋上起舞，稍不小心就会鲜血淋漓，可还是要执拗地走下去，就为了心里这份不安和愧疚，真的该离开了。
后来余念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做了个冗长复杂的梦，将近凌晨时分，猛地惊醒，睁眼看到的还是一片昏暗的病房。
缓了好一会，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她才确认已经逃离那个可怕的梦境。
因着时间尚早，余念又疲倦地闭上眼，进入浅眠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约莫是衣服摩擦和鞋子在地上走动的声响，容琛起来了，跟往常一样去上班的时间点。
没一会，脚步声缓缓靠近床边，他有刻意放轻脚步，但是窗外雨停，房内寂静无声，饶是他这么小心地走路，还是能够辨别清楚他走到哪里。
余念没由来地一阵心慌，下意识地抓紧被子，装着熟睡的样子稍微动了一下，将半张脸埋进被子里。
最终脚步声停在床边，身后的位置柔软地陷了下去，容琛身上清冽的香味，就这样笼罩下来。
虽然看不见他的人，但是余念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视线落在后脑勺，顺着耳朵滑到耳垂，这种仔细的打量让余念越发地紧张。
出乎意料地，容琛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在旁边坐了有一会，就起身离开病房。
随着房门关上，余念抬头将鼻子从被窝里解放出来，大口地呼吸着冰凉的空气，而胸腔里还是心如擂鼓。
她捂着心脏位置，微微蹙起眉头，似乎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紧张什么，或者是在奢望什么。
余念转过身子，看着床边他留下的褶皱，不由自主地出了神，他刚才静静望着她的时候，是在想些什么？
昨晚不欢而散后，那么长时间的沉默，他又在想些什么？
余念清楚他肯定还有很多话要说，但他一直在极力克制，也许，昨晚于他来说，也是一场煎熬吧？
……
窗外的天空慢慢亮起来，经过一晚上的大雨洗礼，蓝天比往常还要澄澈干净上许多，连漂浮着的白云都是薄薄的白纱状。
余念洗漱完就坐在陪护床上看着天空发呆，余妈妈一早过来看到她这郁郁寡欢的样子，也没敢多问。
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时不时偷偷瞄余念两眼，猜着昨晚小两口应该是没谈好，不禁忧心忡忡。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余妈妈急忙擦干净手走过去开门。
陆沂成坐在轮椅上，怀里抱着一束百合，看到余妈妈便儒雅地颔首示好，“伯母，你好，我来看看念念。”
余妈妈连忙弯腰接过他手里的花，笑着说：“念念在里面呢，进来进来。”
“不用，你看念念有没有空，我有些话想跟她单独聊聊。”
余念听出陆沂成声音的时候，就知道他肯定是有事要谈，在他没有提出建议之前，就已经趿拉着拖鞋走过去。
“正好我想下去走走，我们去楼下花园聊吧。”
余念绕过余妈妈身边来到陆沂成轮椅后面，再转头跟她交代一声，“我一会就上来，你不用担心。”
说完，余念便主动推着轮椅往电梯方向走去。
余妈妈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两人的身影走远，心下再担忧也只能化作叹息，转身进了病房。
初夏早晨的阳光还算温柔，大雨过后的气温也是恰到好处，藤蔓架下的石板路铺着斑驳光影，随着微风掠过，绿叶摇曳出另一番风味。
余念许久没有这样慢悠悠地散步，此时微风阳光正好，不知不觉绕着整个花园走了两圈，陆沂成提议到花坛边休息，这才将她神游在外的思绪拽回来。
花坛里种着一颗梧桐树，枝叶繁茂，仰头就能看到阳光在绿幽幽的叶片上跳舞。
余念双手撑在身后，状似随性地开口：“二哥，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嗯，很抱歉，这么晚才过来看你。”
虽说是道歉，但是语气里却是没有丝毫歉意。
陆沂成比起容琛的性子，还要薄凉许多，更何况他从一开始就不看好她跟容琛在一起，就算是认识有一段时间，陆沂成也未必真拿她当弟妹看。
这一点，余念心里清楚，当下也没多计较，只轻轻地笑了笑，“二哥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被事情耽误到了也是正常，我能理解。”
别的不说，余念的善解人意，陆沂成还是颇为欣赏。
他索性也不绕弯子，直接进入主题，“你真的打算跟小琛离婚？”
“嗯。”
余念莞尔一笑，“既然你都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那我为什么要离婚的理由你肯定也知道，你觉得我跟他还有走下去的可能性吗？”
陆沂成顿了一下，随后沉声开口：“那你决定要离开，就趁早吧。”
这下余念蒙圈了，本以为陆沂成也跟叶璟一样是做个说客，劝和不劝离，没想到他一开口，是让她早点滚蛋。
见余念愣住，陆沂成不悦地拧起眉头，“后悔了？”
“当然不是。”
余念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只是这段时间听太多劝我别离开的话，现在听到你这么说，有些反应不过来而已。”
陆沂成淡淡地“嗯”了一声。
余念想了想，又问：“二哥，你是不是一直都不太喜欢我？”
陆沂成看着她好一阵，眼神有些奇怪，“并不是你的原因，而是因为小琛。”
恰好有风掠过，余念竟然有错觉，这双盯着自己看的眼睛，像极了被风吹起波澜的湖面。
他神色淡漠如常，“你再不离开，会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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