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是不喜被人威胁，不管是直来直往，还是以退为进，在他眼中，玩物就是玩物，是没有资格对他提出任何要求的。
厌烦之色一闪而逝，他捏起他的下巴，端详良久。就在妮娜惴惴不安之时，他忽然一笑，有如春风拂过大地，百花盛开。
“区区五十万而已，就把你难成这个样子了？”
妮娜泪眼迷蒙的抬头，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咬着下唇的模样，倒有几分梨花带雨的柔弱。
焰寰轻笑一声，提笔在支票上划了几下，塞到她手上：“行了，拿去花吧。”
低头看支票上的数字，比给我那张少了个零，却也不是小数目了。妮娜眉开眼笑，又有几分不甘心的把一千万的支票甩在我面前，以高高在上的语气呵斥道：“也就是焰少为人慷慨，还顾着你跟过他两年。这些钱你拿走吧，记着焰少的话，永远永远，都不要出现在焰少面前。”
不菲的金额就这样像垃圾一样被甩到我脸上，下意识伸手接过，说不出心里头是什么滋味。
没有了感情，有钱也是不错的，不是吗？反正我这样的身份，本就不存在尊严。
纤长的手指轻轻捏起足够寻常人一辈子衣食无忧的数字，露出最卑微的笑颜：“焰少所说的，柔柔都记下了。请您放心，往后但凡有您在的地方，就绝不会见到柔柔的身影。”
他没有回应，默不作声的拿过桌面的酒杯，骨节分明的手指松松的绕在杯子上，令我有了瞬间的失神。
这双手，再也不会或轻或重的抚过我的脸颊，留下任何温度。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留下的意义？
自嘲一笑，站起身来：“焰少，如果没别的事，那柔柔就先退下了。”
他闭目，回味加冰威士忌浓烈又冰凉的气味，仿佛陷入沉思。我不再多言，在妮娜痛恶的目光下退出包房，轻柔的关上沉重的大门。
一千万，呵呵……
端详着薄如蝉翼又重逾千斤的支票，莫明生出一种想要把它撕碎的冲动。最后，终是没有那么惊人的骨气，小心翼翼的贴身放好。
加上之前的五百万，和零零碎碎的存款，不知不觉间，我竟是有了差不多两千万的身家。这些钱，多少人终其一生，也赚不到那么多。
而我，不过是陪了这个男人两年，能有这样的报酬，值了。
忽略心底里悶滞得想要发疯的感觉，我勾起小姐应有的魅惑性笑容，在过往客人惊艳的目光中，款款走入电梯。
这个点数，来客不会太多。花经理什么也没问，体贴的给了我先走一步的权力，省的下班的时候面对妮娜尴尬。
其实，尴不尴尬，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我们的友情，早在金钱与她自认为的荣华富贵面前分离崩析。走向敌对的两人，还有什么需要顾忌？
花经理到底是好意，反正刚赚了笔大钱，我也不在意今晚的上钟费了，难得的矫情了一回，提早下班。
那辆的士依然停在老地方，有人上去询价，司机见到是我，摆摆手推了那几名客人，下车为我打开车门。
“秦小姐，今天那么早就下班了？”司机是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很健谈，也很沉稳。
他原来在一家工厂上班，后来经济不景气，被裁员了。年纪不上不下，又被学历和工作经验限制，很难找到一份足以养家糊口的工作，便转行开起了出租车。
长期相处下来，我与他也熟络了，随口答到：“心情不好，想早点回去休息。”
他也关上车门，回到驾驶室，感慨的说：“你一个女孩子，天天强颜欢笑对着不同的人，着实太过为难了。”
“为难又如何，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我不甚在意的笑笑，转了话题：“对了，李师傅，你女儿就快大学毕业了吧，有什么打算？”
提起女儿，他笑容多了几分灿烂，语气也轻快了许多：“她是学外语的，这些年兼职家教，累积了不少经验。她说毕业后打算自己办一个英语培训班，不用那么辛苦，收入也高些。”
思绪恍惚回到还在读书的时候，我的语言能力十分出众，念书的时候参加过不少赛事，最后在老师的建议下选择了英语系。
那是的我，梦想是当个英语老师。待寒暑假的时候，可以与家人天南地北的到处旅游，光是想想都觉得很美好。
不觉泛起淡淡的笑容：“年轻人有梦想是好事，李师傅，您女儿可比我有出息多了。”
他咧开嘴开心的笑，“那丫头懂事，从小就没怎么让我操心，又是个有主见的，所以就算辛苦点也值了。”
说着又皱起眉头：“可惜要自己创业也不容易，她念的学校好，同学也都是有大志向的。是以她现在空有想法，却找不到靠谱的合作人，也是烦恼。”
我微笑安慰：“李师傅，不必着急。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不是还有大半年时间吗，总会找到人的。”
“嘿，果真都是年轻人，你倒是和那丫头的想法一样，倒是我太过杞人忧天了。”他爽朗的笑出声来，又语气一转：“秦小姐，我记得你的英语水平也很不错，要不到时候给我家那丫头当英语老师吧？我看过她的计划书，给出的待遇不会低。虽说比不得你现在的收入，但总好过你这样夜夜喝酒，太过伤身。”
听出话间的关心意味，心中一暖，微笑着点头：“好，如果有机会，我也会考虑转行。”
“既然你同意，那我可就给那丫头说说，给你留个位置了啊。”李师傅很高兴：“其实每次看到你醉醺醺的从夜总会走出来，我都难受得紧。你和我家那丫头差不多大，却吃了那么多苦，简直不敢想象你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下可好，往后有一份固定的工作，未来再找个不错的对象，人生就圆满了。”
我笑而不语，抬眸望向窗外。脑海里浮现出他勾勒出的景象，心里某块柔软的地方被悄然击中。
正正经经的当一名老师，脱离这个声色犬马醉生梦死的圈子。再往后，或许会遇到一个不知道我过去的男人，安安分分的在家相夫教子……
听起来，是那么的美好，美好得让人不由得希冀那一天快点到来。
可是我也深知，梦想永远只能是梦想，在踏足这个圈子的那一刻起，想要离开，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名艳一时的夜总会头牌，除非离开这个城市，否则永远不可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而明天，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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